第五章 (第1/1页)

    这件事情像是一粒石子砸进幽静的水中，泛起

    阵阵涟漪后，又重新归于平静。

    后遗症也是有的，如果说之前裴准对于周怀绛只是初来乍到的讨好，那现在的粘人热乎劲就像真正认主的小狗。

    整天“哥哥”叫个没完没了，周衣衣受不了，每次都翻白眼，关上自己的门。

    周怀绛其实也觉得rou麻了些，有时候想说什么，但对上裴准期期艾艾的眼神，又开不了口。

    因此默许了裴准过分的亲近。

    裴准在这种默许下，更加殷切，和周怀绛走在一起要牵手，开心难过了都要抱一下，睡觉前亲吻周怀绛的脸颊。

    说是亲吻，但也只是小孩式的亲近。裴准嘴唇贴上来，柔软的唇瓣和热热的呼吸在他脸颊上一触及离，像被小动物热烘烘的鼻子拱了一下。

    然后他说：“哥哥晚安。”

    周怀绛也说：“晚安。”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怀绛以为裴准对他的态度会慢慢冷却，回落到正常的范畴，然而并没有，反而是他渐渐习惯。不正常变得正常。

    等到一年结束，又是冬天，年关将近。

    裴准和周衣衣的期末成绩都下来了，裴准自然是毫无例外的高分——数学和英语都是满分，语文是98，错也是错在有争议的地方。

    而周衣衣相比之下，便显得惨淡…

    “…物理35分？”周怀绛看到成绩都有些不可置信：“你得罪牛顿了？”

    周衣衣脸有些红，狡辩：“我们才开始学啊，还没搞懂，所以才…”

    周怀绛皱着眉，向她招手：“哪儿不懂？来说，我教你。”

    “你还记得初中知识嘛…”周衣衣磨磨蹭蹭走过去。

    裴泽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看周怀绛找出一张稿纸，毫无压力地画图，讲解。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周衣衣在一旁时不时点头，发出恍然大悟的“哦”。

    大半个寒假，只要在家，周怀绛就会给周衣衣讲题补习，还替周衣衣把错题整理了。周衣衣也没和任莹出去玩，关在屋子里刷练习题，经常发出痛苦哀嚎。

    直到过年，两人才都从这种状态中短暂脱离。周衣衣有种出关的恍若隔世感，对待裴准都亲切很多，手搭在裴准肩上，说：“小准，我们去买年货吧。”

    他们没有亲戚可以走动，楼上402那对中年夫妻很热心肠邀请他们吃饭，是自己煮的火锅，香辣的热气充斥整个屋子，一进门裴准先打了个喷嚏，呛的。

    周衣衣蹦起来像只兔子，热情地给夫妻俩一人一个拥抱，她剪了meimei头，在头顶扎了一个小啾啾，一摇一晃的，有点可爱。

    裴准腹诽周衣衣的人设比衣服还多，跟块魔方似的，对不同人展现不同的面，还能时刻变化。

    听他们交流，应该是很熟络，那个短发中年女人叫周怀绛“小绛”，时不时给他挑菜，问他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没有遇到麻烦。

    中年男子在喝酒，是自家酿的白酒，橱柜上有一大罐，招呼周怀绛也喝。

    周怀绛推辞不过，半指高的酒杯被倒满了酒，在其他三人的笑闹下，轻抿了一口。双颊迅速红了，像浅浅的红霞，铺在眼下，有点像刻意为之的腮红。

    裴准盯着他看，周怀绛的鼻尖凝出亮晶晶的细小汗珠，头发柔软的垂着，突出的腕骨，滚动的喉结，都被包裹在白玉一般的皮肤下。

    好看得有些过分。

    显然不止他这样觉得，另一边的中年女人直接说了出来：“小绛还是这么俊啊。”

    中年男人咽下一口菜，附和：“校草嘛，是不是？”

    他转头看向周衣衣，周衣衣点头笑着：“是，淮县一中大名鼎鼎，从古至今，只此一位的，校草！”

    大年三十晚上，三人坐在一起看春晚，家里的电视机是个老家伙了，体格大又沉重，时不时还闪屏。

    但他们都看得认真，周衣衣因为小品笑得前仰后翻。地上不小心落了几个瓜子壳，剥开的橘子没人吃，清甜的味道飘在冷冷的空气中。

    周怀绛也会笑，不过是幅度不明显地弯了弯眼睛。

    自上而下的灯光倾泄在他脸上，冷白的皮肤变得莹润，颧骨上有一片流动的光晕，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映出一整块阴影，像在上翘的眼尾上又加重了几笔。

    随着弯眼的动作，有种霜雪融化的漂亮。

    裴准的注意力因此被夺走，节目热闹的声音变成遥远的背景音。

    周怀绛一直都很好看的，但裴准从没觉得他好看的这样让人在意…就是他是他的哥哥，他很熟悉他的长相、气味、皮肤的温度，因为熟悉所以从来没有客观地看待过。

    “哥哥…”

    他不自觉喊了出来。周怀绛转过脸，眼尾的那点笑意还未消散，明晃晃的，让人心神摇曳。

    裴准手指点在他的眼皮上，绒绒的睫毛像是柔软的刷子，轻轻擦过他指腹的皮肤。

    “干什么…”周怀绛虽然没躲开，但显然很疑惑，以为这是什么小孩子的新把戏。

    “好看。”

    “嗯？”周怀绛以为听错了。

    裴准收回手，笑起来，很诚实地重复：“我说，哥哥你真好看！”

    周怀绛今天已经被很多人夸过长相，但是被亲弟弟这样夸出来，还是有点怪。所以轻咳了一声，转过头没接话了。

    又过了几天，到了一个特殊的日子。周怀绛此前问裴准记不记得自己的生气，裴准摇头说不记得。宁燕从没有给他过生日。

    周怀绛说：“那就2月13号，作为你的生日。”

    裴准下意识问：“为什么？”

    周怀绛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平静说：“这是你来到这儿的第一天。”

    “哦…”

    裴准有些懵，突然会心地一击，后知后觉心脏有些发麻：“我都不记得了。”

    周怀绛也没解释自己为什么记得，只是继续问他喜欢什么口味的蛋糕，裴准说喜欢巧克力，周怀绛点头表示知道了。

    到了13号晚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巧克力蛋糕摆在饭桌中央，是小熊样式的，看起来傻愣愣的可爱。

    周怀绛在熊脑袋上插上一支蜡烛，点燃后，让周衣衣关灯。房间陷入黑暗，蜡烛的灯光是橘红色的一团，摇曳攒动。

    “许个愿。”周怀绛声音很轻。

    裴准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很快，耳边翁翁的，直到听见周怀绛的声音才仓促地双手合在胸前，闭上眼睛。

    许个愿…

    许什么愿？

    他没许过愿，没有经验，一般人会许什么愿？许了愿望就会实现吗？会吗？

    在安静的空间中，他能听见其他两人的呼吸声，存在感很明显。尤其是周怀绛，离他很近。

    裴准突然福至心灵，知道自己该许什么愿望了——

    “希望周怀绛永远不要离开我。”

    他睁开眼睛，吹灭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