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鲛人 (第1/1页)

    大漠之中下雨本是好事儿，然而现在早就过了我跟敖白约定的月份，这雨来的蹊跷，让我不得不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失踪的正是昨日执勤巡逻的士兵，是一对儿双胞胎，现在是哥哥丢了，弟弟还在，八尺高的健壮汉子，看见李将军就开始抹眼泪。

    兄弟二人父母早亡，相依为命，前些日子哥哥还跟他说相中了一个柳娘青楼之中逃荒而来的女子，那女子还带着一个小男孩儿，两岁了，生得虎头虎脑，一看见他们就叫大大，哥哥问他想不想多个嫂子再添个侄儿。

    他当然是想的，这些年哥哥为了照顾他，吃尽了苦头，虽然只比他早出娘胎几分钟，但却处处让着他，现在哥哥有了成家的念头，自然再好不过了。

    昨日本是他们兄弟俩巡逻，但哥哥为了跟那女子约会，所以找人换了班，两人都想早些将日子定下来，也过上将军那样的神仙日子。

    可惜哥哥这一去，再也没回来。

    临走之前哥哥特意换上了今年新买的衣裳，因为今年是二人的本命年特意做的红色的粗衣布衫，那时候他还笑哥哥这衣服过于喜庆，好像今天就要把新嫂子娶进门儿。

    我皱了皱眉，“去问过那女子了吗？”

    “问过了。”李将军说道，“人一没就问过了，那女子说他们见了一面之后说了会儿话，子时都没到就让他先回来了。”

    看来这人确实是丢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我的陆小少爷在一旁给我递了一口水喝，这大漠之中过于干燥，实在不适合我这喜阴的草本植物常呆。

    好在没过一会儿，小蝴蝶跟蜃气妖就找来了。

    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蜃气妖林太傅忙着修炼，小蝴蝶又一直陪着他，这次他们闻讯赶来，属实是给了我十足的面子。

    “怎么说？”林太傅比当初强了不少，至少能看出来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了，现在若是有阳光，也能看见影子。

    “丢了三个人，前两个都找回来了，已经没了，现在这个生死未卜。”我叹了口气，“我的根须在这大漠之中施展不开，你最近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事儿？”

    “奇怪的事儿倒是没有。”他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最近沙漠之中阴凉了许多，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

    “是有点。”李将军说道，“我原本以为是要换季了，所以才会有点冷。”

    现在是九月，正是秋夏交替之际，早晚气温很低，中午却仍然很热，他们这么一说，我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衣衫，确实比往年这时候要厚上不少，我最近被惯得愈发的无法无天，衣衫也不自己准备了，每天都是陆小少爷放好我穿。

    “要说奇怪的事儿，还是有一件的。”小蝴蝶停在林太傅肩膀上，给我递过来一颗百花蜜，这大漠之中酿这一颗蜜可不容易，但我并没有跟他客气拿过来就跟我的陆小少爷分了。

    “什么事儿？”我问道。

    “有一天早上我偷偷溜出来玩。”小蝴蝶边怯生生的看林太傅边说道，“去柳娘的后厨偷吃她囤的冰沙了，阿策不让我吃的，我只好悄悄去吃，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一个泉眼正在往外冒水，我有点害怕就先回来了，中午再去看的时候，那地方已经没有泉水了。”

    “哦？”我想起来这眼活的月牙泉，若是有人通过月牙泉为非作歹，确实可以做到人不知鬼不觉的卷走人再送回来。

    但红珠已经跟敖白去了别的地方定居，他们私奔之前她交了月牙泉的钥匙，来的人不可能是红珠。

    不是红珠就好办，不是自己人我可就不留情面了。

    “是哪天呢？”陆小少爷问道。

    “四日凌晨嘛。”小蝴蝶嘀嘀咕咕，“我记得很清楚哒。”

    有戏。我跟陆小少爷对视一眼，“今夜我们就留在这儿守株待兔，人先散了吧，别打草惊蛇。”

    是夜，我跟陆小少爷换上寻常士兵的衣服，一左一右门神一样守着军营大门。

    天亮的时候，我们面前确实出现一个泉眼，那泉眼里先是冒出一阵烟来，随后开始往外冒水，最后吐出一个人来。

    这人穿着一身大红衣裳，嘴唇铁青，面色惨白，脸上还挂着水珠，陆小少爷大步冲过去贴在他的胸口，听见了一阵微弱的心跳声。

    这是一个医生最喜欢听的声音。

    他有条不紊的给这人做着人工呼吸，吸出他口中的溺水之物，又压着他的腹部促使他往外吐水，我的陆小少爷一点也不嫌弃这人。

    我也走过去，在那泉眼就要消失在黄沙之中之前伸手入洞，毫不留情的从里面拽出一个小鲛人来。

    那小鲛人通体雪白，鱼尾是漂亮的带着光泽的贝壳白，头发是月光白，连睫毛都是雪花白，在这沙漠之中尤其显眼。

    她还小，只是个五六岁小孩的儿样子，被我抓在手里，又哭又闹，眼泪珠子掉了一地，要是小黑看见，肯定要趴在地上去捡的。

    “嘘。”我对付这只种哭天喊地的生物没有办法，“别哭，我不会伤害你的。”

    但显然这说法没有说服力，我正攥着她的尾巴呢，鳞片都掉了好几片，倒显得我是个坏人了。

    “别哭了。”陆小少爷过来从我手中接过了她，抱在怀里哄着，“告诉叔叔怎么回事儿，好不好呀？为什么你会送这个人回来呢？是不是你带走了他？”

    “不是我。”她止住哭声看着陆小少爷，“我……我只是遇见了他，才给他送回来的。”

    “下次不能这样了。”陆小少爷说道，“他在水下不能呼吸，会死的。”

    听见死字，她哆嗦了一下，又往陆小少爷怀中凑了凑，“可是那人说不会的，他说我把他们送回来，是大功一件，上天会在我的功德簿中给我记一笔，好让我的修为变高一些。”

    “那人是谁？”陆小少爷耐心的问道，“他们又是谁？你见过几个这样的人？”

    “他是第三个呀。”小鲛人掰了掰手指，天真无邪的说道，“那人是个我不认识的哥哥，长得可漂亮啦，他找到我，说让我把这些人送回来。”

    “他找到你的时候，他们这些人还活着吗？”陆小少爷从兜里掏出一块儿糖来塞在她口中，“告诉叔叔。”

    “好吃。”她眯起了眼睛，“什么叫活着呀，他们被送来的时候都闭着眼睛呐，我也不知道死活的呀，我只把他们送上来，别的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跟陆小少爷对视一眼，将小鲛人放回地上，她随着月牙泉一起消失不见了。

    陆小少爷想跟我说些什么，地上那人却忽然开始大声的咳嗽，显然是醒过来了，但仍以为自己在水中呛到了。

    我们连忙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他四肢尚且健全，不过没了一根脚趾，伤口被处理过，泡着水有些发白发胀。

    但人能活着就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