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网友 (第2/2页)

他起初虽然注意到了这个人，觉得还挺有意思，但并不准备理睬。

    直到有天snake给他发了一条私信，自称是一个高中生，询问他能不能当自己的自杀见证人。

    他第一反应是报警，但连对方的姓名住址都不知道，报了也没法受理，最终还是决定回复对方。

    snake似乎非常惊喜，先是连声抱歉打扰他，又给他讲了很多自己的事情。

    他说自己生活很糟糕，周围的人即无聊又恶心，自己喜欢的人，也不理他。他一直在思考是否要彻底扼杀自己的存在，直到发现了杨意的博客以后，非常欣赏他的想法。

    因为自杀是一个阶段性的工作，要鼓足勇气才能下定决心。他希望杨意能作为见证他最后一程的人。

    这听起来有点像中二病小孩的胡言乱语，杨意并不是一个有很多同情心的人，毕竟曾经在很多人眼里他已经是值得同情的对象了。

    但刚好那段时间他压力很大，也不想让弟弟担心。他思考之后发现，身边几乎没有一个能倾诉的对象。因此抱着排解无聊的想法，他答应了snake，就是那个什么自杀见证人。

    自此以后，他听snake说了很多疯狂的想法，很多领域的。

    他原本以为snake和他弟一样都是高中生，爱聊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些。但事实证明，高中生的心理状态能从马里亚纳海沟跨越到珠穆朗玛峰。他第一次点开snake发过来的猎奇电影的时候，差点从床上翻下去。

    snake觉得大部分人的头脑都麻木地可怜，通过自我防御式的催眠而无视现实，他们通过扼杀自己来取得所谓的幸福。有时候他又很嫉妒别人，“我一想到他们的头脑可以那么轻易地忘记，永远存不住暴烈的感情，就羡慕得快要疯了。”snake是这么说的。

    同时，snake对他那个意中人的感情简直扭曲到可怕。哦对了，似乎还是个男意中人。对于此部分的描述可以这样形容，一半是惊悚，一半是色情。浓稠的恨意与爱意结成了一颗鲜红的果实，一口咬上去，牙齿上都是血。

    实话说，那并不是什么好接受的东西。snake给人的初印象很可爱又有些胆小，多聊几句就会感觉被鳞片冰冷的蟒蛇缠住了手脚，只能在嘶嘶声中勉强维持清醒。

    他曾经建议过snake去检查一下是否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对方似乎却很不在意，轻松地回复说:如果按照正常人的标准，我肯定有什么病吧。

    当然，他得承认snake的阴暗让他也放松了一点，可以自然而然地抱怨生活上的糟心事。对方明明是一个嫉世愤俗的小鬼，但很善于聆听和安慰，比教堂告解的神父更专业。

    叮咚一声，snake上线了。

    “哥哥晚上好！”

    对，snake喜欢喊他哥哥，这让他有时候会有点不自在。

    但是正如他没有在杨思面前提到snake一样，杨意也没有和snake提自己有个弟弟的事情，或许是为了保护隐私，或许是因为他觉得站在snake面前时，他并非完全处于现实之中。

    音心：今天要聊什么？还是你们那个自以为是的班主任？”

    snake：不聊他，他多没意思。我最近在想，是不是应该接触接触我喜欢的人呢？总是停在现在这一步和死就没什么两样了吧。

    音心：接触可以，别采取违法手段。

    snake：哥哥怎么会这么想我？

    杨意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音心：你准备怎么接触？

    snake：大概是让他先逐渐习惯我的存在？

    听起来倒还挺正常。

    snake的心上人据说是他的邻居，按描述是个很温柔的人。最大的缺点是只对别人温柔，从不肯看他一眼，两个人似乎关系并不熟。

    杨意问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对方，snake说，因为被对方拯救了，所以自己诞生了。说法很暧昧不清，多半是曾经哭的时候偶然被别人安慰了这样的情况吧。

    而一旦提到了这个人，snake就会变得很奇怪。

    1

    “我今天也忍住了。”

    “朝他伸手的时候，我好想把手指捅进他的喉咙里，抵住他的舌头。那张脸通红地呛咳一定很好看。说不定还会含糊不清地咒骂我，啊，想想就变得有点硬了。”

    “我想想，要不要脱掉他的衣服呢，虽然很想摸摸他的皮肤，想感受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但你还是更喜欢穿着衣服吧，这样会感觉更有羞耻感？好像被人看着一样？啊你真的好容易害羞，真可爱啊。”

    “他最近好像有点注意到我了，是因为被吓到了吗？感觉想甩开我一样，啧，不过没多久一切又恢复正常了，有点可惜呢。不过也好，毕竟迟钝也是优点，否则我就没有生存的空间了。”

    “你说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我倒是不觉得有哪个碍眼的废物值得他喜欢啦，不过要是能当着哪些人的面把他抢走，又或者，要是能当着那些人的面侵犯他，告诉所有人，我们属于彼此。啊，让我从这栋楼跳下去都心满意足了。”

    杨意揉了揉眉头，和snake聊天的时候，他最难应付的就是这种话题。

    青春期的小鬼果然脑子里除了死就是性。

    而且有的时候他并不想承认，snake说这些会让他有些生理反应。

    他知道有的人会通过这种方式在网上发泄欲望，但他本人和snake保持联系并不是为了这个理由。更别提之前有次他被这个勾起来兴致，聊完之后，忍不住伸手抚慰自己的时候，差点被杨思撞见，惊得在毯子下面直接射了出来。

    音心：你想和我聊的话只有这些吗？还有，不要混用第二人称，有点恶心。

    1

    snake：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讲过头了。”

    snake发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表情包。

    过了一会儿，snake又发了一条:我在想，我要不要放弃喜欢他，做回正常人呢？

    杨意上下滑动页面，检查了一遍消息，这话健全得他都有点不相信是snake发出来的。

    音心：能放弃是好事，但你真的能做到吗？

    snake:当然不能，只要我还有意识就停不下来呢。

    杨意看出来了，这是一次自杀许可询问。

    他叹了口气，和从前一样，他还是回复了一句:不要死。

    snake今晚似乎比平常更焦躁也更执着，百般试探着猎物的耐心。

    “你不是觉得恶心吗？”

    1

    “实话说有点，但恶心的爱也有存在的价值。”

    “那如果是你呢？”

    恍惚间，snake的视线和声调都冷漠到极致，一条黑色蛇影裹挟着浓稠的欲念朝他嘶嘶吐着信子。

    “如果是你遇到这一切，你是会咒骂他，还是亲手杀死他呢？”

    “就没有一个好的选项吗？”

    snake回了一个笑的表情:“除非你认为有。”

    杨意垂下眼睛，他往后退了一步。

    音心：这些和我没有关系。

    snake：是吗？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