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自尽 (第2/2页)

淋。”

    少年愣愣地看着他，神魂好像还没有附体。

    叶南寻看着他这样子有些着急，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哄人，忽然看到少年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笑来。

    那汪漂亮的水蓝色一圈圈漾开，如遇春风消解的冰湖，所有的寒凉尽数收起，只留下温软的外衣。

    他如阳光里层层绽放的月华，刹那间万物失色，春夏都要自惭形秽。

    叶南寻手中的钥匙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怔愣地看着江俞。

    心脏飞速跳动，浑身的血流似乎都挤在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争先恐后地要从心口挤出。那个小小的江俞蜷在他的心脏里，轻轻的、软软的，连呼吸都牵动着他心跳的失衡。

    叶南寻觉得。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动心的时刻了。

    年轻的少爷还不知道自己就这样交付了一生。桀骜的狼犬主动低下脖颈，心甘情愿被人套上了牵引的绳索。

    一声轻轻的“嗯”飘入叶南寻的耳畔，他这才仿佛被叫醒了一般，意识到江俞在回应自己之前的话，语无伦次地开始胡说八道，“那……你先回去？我是说、慢点，不是……我——”

    他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头，沮丧地偷偷看江俞的表情。那抹笑容仿佛一个转瞬即逝的幻梦，除了在他心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再也没有激起什么波动。

    他小心翼翼地为他拉开车门。

    “小俞，”他可怜巴巴地看他，“我处理点事，马上就回去，你在家等我好不好？”

    他期待地看着他。

    江俞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很好糊弄的叶三少眉开眼笑，飞快地在他唇角亲了亲。

    车门关上，叶南寻目送着车子一路消失在路口，忽然猛地拍了下脑袋。

    忘了邀请小俞跟自己去海边玩了。

    他被关在别墅的那几天，整天都能看见叶之微对着一张照片一脸深沉，旁敲侧击了很久才从他嘴里撬出来一点消息。

    他本来想赶在叶之微之前邀请江俞的，结果乱了心神，一时什么都忘了。

    也不知道叶之微那混蛋提前下手了没有。

    叶南寻站在原地表情变换了一阵，咬了咬牙，转身向法庭里快步走去。

    ……

    车子快行驶到叶家大宅时，江俞正用指尖轻轻描摹着车窗上的光影。

    熟悉的建筑映入视野，这一瞬间，浓重的疲惫感终于压上了他单薄的身躯。“一切结束”这四个字的重量完整地落在了他的肩上，重担卸下，而他终于被压垮。

    江俞眼神露出点迷茫来。

    直到这时，身体上的不适才潮水般涌入他的感官。心口刺痛，脑袋昏沉，浑身都没有力气，忽冷忽热，像是在空气中溺水了一般。与之相对的，他的精神越来越轻松，随着法院的远离，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枷锁一层一层地从他身上剥落。

    他自由了。

    车子停稳，还没等江俞有什么动作，车门便被率先拉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为他遮挡住头部，另一只手轻柔地扶他下车。

    江俞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叶书河目光柔软，淡笑着揉了揉他脑后的碎发。

    叶之微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家主抱着他细细亲了几下，把人松开，轻声道，“上楼休息一会，等下下来吃点东西。”

    他的语气放得很柔很轻，用尽了毕生的小心翼翼来照顾少年的情绪。

    江俞乖乖点了点头，转身向楼上走去。

    他表现得无比正常而冷静，即使是叶家主也没有察觉到丝毫的不同。

    ——又或许，本就没有丝毫的不同。

    江俞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进自己的卧室。

    反手关上门，静静地倚在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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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缓了一会，脑子里的眩晕感降下了些，于是走到床前，半跪下来取出床底的一个精致的匣子。

    匣子打开，一柄镶着繁复花纹的长刀出现。

    刀柄上，是一个龙飞凤舞的“楚”字。

    他曾用它亲手砍下楚方烨的四肢。

    而现在，这柄复仇的利刃终于要挥向自己的主人。

    江俞的最后一个复仇对象——

    是他自己。

    楚家最后的血脉，就此带着所有秘密和过往断绝。

    他冷静地把长刀拿出来，冷静而细致地擦拭干净，又冷静地走进浴室放了一池热水。

    淡漠的瞳孔映着波动的水纹，像是在描绘一个他未曾触及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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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毕生唯一一次的私心。

    杀伐果决的影子，为自己选择了一个“优柔寡断”的死亡方式。

    就算不能沉睡在海里。

    也想于水的怀抱中长眠。

    这一次，他已经做完了所有应该做的事情。

    他再也、再也，再也不想醒来。

    江俞抽出长刀，锋锐的利刃映着他冷冽的蓝瞳。

    他捏着刀柄。

    深深地对着自己白皙的手臂，割了下去。

    暗红鲜血蜿蜒而下，在地砖上绘出一副彼岸的图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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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俞躺进浴池里，半阖着眼睛，浴灯的层层光影在他眼睫上跳动。

    他这一生如一场荒诞不经的戏，丑角凌乱地退场，独留他一人被抛弃在满地狼藉的戏台。

    身体迅速失温，即使被包裹在温暖的水流中，仍冷得如坠冰窟。

    江俞难受地皱了皱眉，眼前模糊成了一片，浴池几息之内就被染得通红，血腥气盖住了水的气息。

    他模模糊糊中抱歉地想着，他好像又弄脏了什么东西。

    可是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管了。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奔向死亡的怀抱，奔向他期待了一生的、永恒的黑甜梦乡。

    坠入黑暗的前一刻，他好像朦胧中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