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漂亮的拯救（一） (第2/2页)

排气，视觉将要分辨出昏暗环境下的所有动静，有时能捕捉到细尘在空气中流动，结合排气的声音一同涌向管道。诸如此类。我们像是套在生物计算机外层的保护套。我们比生物计算机更像一种工具，而不是人类。

    正当我好不容易沉浸进哨兵模式，忽然感觉到了阿波的动静。

    你不可以这样。你不能出现。这里的哨兵不需要你来增幅，这里没什么需要增幅的信息，只是做看门狗而已——

    阿波说，有人进来了。

    我差点被阿波吓死。我检索着所有感官信息，不可能有人进来。当然，我表面还是那么平稳与寂静，不能让我的队友们察觉我的惊诧。阿波，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波说，好像是向导。

    好像？是不是向导你不知道？对向导最是过敏的不就是你和我吗？我问阿波，向导在哪里，阿波陷入久久的沉默，仿佛下了线。我以为阿波在逗我玩，我被我的精神体弄疯过好多次，阿波非必要不通知我，悄悄把一切事情弄砸了再跑来邀功——然而现在阿波说，好像其他哨兵都没有感应到。

    阿波还说，这向导应该非常非常厉害，比金鸣舰队的副指挥厉害。他现在人应该不在这里，但是阿波捕捉到了他的精神体痕迹。

    只有精神体的话，的确不是我的感应范围。精神体管精神体的事。我问阿波，那精神体在哪里呢？

    阿波说，在鱼池里。

    哪里来的鱼池？这里最接近鱼池的……是生物计算机？该死！阿波，你别说你也在生物计算机池里！精神体绝对绝对不能进去！

    阿波说，他不在，所以他很担心那条鱼。

    哪来的鱼型精神体？向导？有入侵吗？整个金鸣舰队的人都知道，不能让自己的精神体进生物计算机池。这地方算是半个生物感应系统，把自己的精神体放进去无异于是把自己的精神体电死，或者让自己的精神体被同化成计算的一部分，总之人会立刻宕机。我觉得可笑又可怕，希望我的队友们不要发现我转身。原本我背对计算机池，朝向的是门口。现在我与生物计算机池面对面，浑浊水体像装了满满数吨的呕吐物。

    溶液水体会根据计算做出轻微的运动，我觉得这计算机本身就像巨大的生物，由无数微生物聚合，受指令模拟出的暂时的生命体。我盯着透明缸体，直直望进去，阿波，我总觉得你在提醒我有鱼的时候，你已经和那条鱼接触过了。

    对不对，阿波？

    那天夜里，詹家人接到皇帝的诏令，要求进皇宫就飞船失事事件作报告。

    不知道詹家人到底要作哪门子报告，始作俑者不是詹家，说起来詹家人还受了无端的牵连呢，怎么到头来是仿佛去找皇帝谢罪。

    詹欢津是家主，当仁不让是他先去。只不过去之前，詹欢津找到詹立枢，他说：“不管杜蓝锡现在到底是不是犯了创伤后应激感官紊乱症，你最好赶快把他弄醒。”

    “……”

    “想想办法！你是他的向导！”詹欢津拔高声量，“非常不妙，如果你想保住杜蓝锡，就得把他弄醒，然后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和他对好口供！”

    詹立枢几乎是吼出来回应詹欢津：“我要和他对什么口供？！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真的要传唤还是抓人，抓我们就行了，关他什么事！？”

    “儿子，就因为抓我们没用，所以才会盯着他下手，你这还看不懂吗？”詹欢津说，“我不知道卡拜什在发什么疯，他最好不要是针对詹家。但他如果针对杜家，你就得想办法撬开杜蓝锡的嘴或者大脑，搞清楚他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成你去找他对事实。我们不能那么被动。”

    “……我知道了。”

    “不要露出这幅表情。这不是一个做好人就能解释一切的时代。做好事会倒欠一屁股债。”詹欢津说，“如果是我们在那艘飞船上，我们一定不会这么做。”

    “所以呢，你觉得是杜蓝锡拖累了我们？”詹立枢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如果不压低声音，不让自己保持愤怒，很快就会觉得脱力，“他当时要是一走了之，舆论马上会出来，说现役军人见死不救，已经违反了帝星的机甲禁令，竟然还逃走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搞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杜蓝锡这边我会想办法。”

    “那就当我太悲观了吧。”詹欢津拍拍儿子肩膀，“恭喜你们成功结合。”

    “谢谢爸。”詹立枢说，“谢谢你没说‘你们不该回来’这种话。”

    “反正我们詹家人就是从联盟被赶到帝国，大不了就是又从帝国被赶回联盟。”

    詹欢津骂了一句脏话，扣上军装走了。

    詹欢津说的没错，他可以更主动一些。他的哨兵，他的杜蓝锡，理应是他想办法。有时温吞只是耽误。

    詹立枢将墙边的仪器尽数拖过来。那么就开始吧。他总不能让杜蓝锡困在记忆里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