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不是。 (第1/1页)

    贺方旭伸出胳膊，从后面搂住了项往。

    项往只说了一句话，又沉默了，他的手臂搭在墙上，任由贺方旭动作。身后的伤已经不流血了，但是贺方旭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背，他感受到了一种很满足很强烈的疼痛。

    过了很久，贺方旭抽了出去，射在了外面。

    他用纸随便擦了擦，然后揽住项往的肩膀，像是怕吓到他，声音很柔和：“转过来，我抱着你会不会好点？”

    项往顺着他的手的力道转过身，面对面与贺方旭拥抱在一起。

    “陈不来今年二十四岁，”项往将下巴搭在贺方旭的肩膀上，几乎是用气音在说，“她mama……比我大六岁。”

    贺方旭放在他脊背上轻轻划动安抚的手停住了。

    ——

    1995年，项往六岁。

    这件事情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某一天，陈婉云的肚子藏不住了。

    12岁的女孩很瘦很小，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小。六个月的时候家人也只是以为她吃多了东西，所以肚子才会看上去那么大。

    公安找到家里的时候，项明天已经跑了。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项往过得中规中矩。项明天对老婆孩子不好，偶尔打骂，但频率不高。

    上门抓人的警察一个年纪大些，另一个则刚参加工作，才二十多岁，名字叫史文元。

    项往看着两个陌生人在家里转了一圈，然后蹲下身问他。具体的问题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史文元在打算离开之前，问了最后一句话：“你有见过你爸爸和比你大几岁的jiejie在一起吗？”

    项往回想起来，点了点头：“见过。”

    史文元和师父对视了一眼，蹲下身，温和地问：“那你还记得当时是什么场景吗？”

    项往其实对那个场景很模糊了，他放学回家，透过一楼的窗户看到项明天坐在沙发上，腿上坐着背对着他的一个女孩。

    他说：“我看到爸爸抱着jiejie。”

    项明天到底侵犯了多少个女孩，项往一直都不是特别清楚，可能有十多个。

    项明天跑了几个月后因为盗窃被抓起来，翻出强jianian的事情后，直接判了死缓。

    项往是证人之一。

    项明天指着他，扭曲的面容在项往的眼里有多恐怖，可能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

    项明天咧着嘴唇，用阴森的语气说：“我不会放过你。小畜生，只要我活着，你都别想好过，只要我活着一天！你都别想好过！”

    项往茫然地发现很多人都在看他，还有人往他的方向走。有人将他抱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柔声安慰的时候，项往才知道自己哭了，还有哭声。

    项明天成了他的噩梦。他总是会想起，项明天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张大了嘴不断对着他说话。

    “我不会放过你……别想好过……”

    与之连带的，是项往日复一日加深的对那个场景的印象。一开始是模糊的，项明天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孩，后来变成项明天伸出手抚摸女孩的胸部，脸上带着与开庭那天如出一辙的笑。

    项明天还没被抓起来的时候，项往的母亲就走了。

    村里没有秘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项往他爹强jianian了很多小女孩，还把陈家的小闺女肚子弄大了。

    为什么没有打掉陈不来，项往听到有人说过医生给出来的原因，但他没听懂。总之陈不来在1995年出生了。

    项往六岁前过得不算好，但比起六岁后的生活，已经像是在天堂了。

    项明天跑了的第一天。项往在去学校上课的时候，被陈婉云的哥哥用棍子打了。

    他那时候挺喜欢哭的，眼泪流起来没完。他不明白为什么陈婉云的哥哥要打他。晚上回家后他揭开衣服看了，满身都是红棱。

    一开始挨打是因为他是项明天的儿子，受了伤害的家庭隔三差五就找到他打一顿。后来项明天判了，他们打他的原因变成了：你还有脸作证，早知道你爸干的那些恶心事，为什么不说出来？

    六岁的孩子到底懂什么？！

    没人问这个问题。

    项往眼睛都哭肿了，想问为什么，找过老师，找过他母亲，找过爷奶，还找过大伯。

    没有人回答他为什么，也没有人帮他解决那些毒打。在突然的某一天，项往知道了，因为他活该，因为受害者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的途径。

    他明白这件事的那一年，八岁。

    影响退去，大多数受害者家庭已经不会找他了。只有因此怀孕还生下了孩子的陈婉云，她的哥哥陈闻岱还是会隔段时间来找他一次。

    那是他第一次见陈不来。小女孩不到两岁，她母亲生下她的时候太小太小了，连孕育生命的器官都未彻底成熟。陈不来一直生病，张着嘴哭得撕心裂肺。

    陈闻岱拉着他看了一眼陈不来，然后又带回去，也不说一个字，就是闷头拿着皮带朝项往身上抽。

    项往缩在墙角，听到他好像哭了。

    八岁以后，项往就不会哭了。

    再大一点，他第一次梦遗，恐慌害怕，是他所有的感受。

    你爸是强jianian犯，你也会是。

    我不是、我不是。

    ——

    项往有点累了。他停下了话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歇一下继续说好吗？”

    贺方旭的手放在他脖子后面。

    “我是北京本地人，从小在河北老家长大的，读大学才回来。我爸妈都有工作，住在二环的房子。”

    他们相处的画面闪过去很多，项往语气像背课文一样的谎言里漏洞百出。

    贺方旭想到还住合租屋的时候，项往有一次打理完头发说多了话，提到小时候自己用推子推头，数次伤到头皮很多天都好不了。

    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他说项往很幸运，都没有伤到毛囊。

    他当成玩笑，现在想起来就像钝刀子割rou。

    贺方旭问：“你那时候……是怎么生活的？”

    父亲坐牢母亲离家，坐牢的原因还那么下作。六岁的孩子要怎么活？

    项往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手指动了动，小声说：“他们都……不想要我。村里有收容孤儿的地方，我不是孤儿……不过我去了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