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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差不多该醒了。”颂怀洛格话音刚落,我的意识光速抽离。 一分钟有多久呢?秒针走过六十小格。可以跑四百米,做二十多个仰卧起坐,看四十多版的日报和五到十个精彩广告短片,一篇五六百字的文章。还可以走过长长的书架,在大街上涂鸦,为自己的脸上抹上色彩,将百科全书翻上任意个来回,癫癫狂狂痴痴笑笑跑跑跳跳吵吵闹闹安安静静嘻嘻哈哈反反复复好几个来回也是随随便便。 1 一秒钟有多久呢?普朗克时间的天荒地老。是人类心脏跳动的时间,飞秒摄影技术的相机拍下万亿单位数量照片的时间,人能说出几个文字,某些课堂里的将近一分钟或更多,写下一个句号到下一个文字之间的间隔。 一分一秒实在能做太多事了,所以不能浪费时间。一个人浪费的一秒钟怎么能与全世界这么多人的一秒钟相比呢?节约和浪费哪个被厉行哪个被反对已经不用多说。 又不放晴又不下雨的天色,眼前的景象过于陌生。说是要醒,然而我也并未如颂怀洛格所说从梦中醒来。手中的青蛙雨伞还在模拟下雨,四周是熟悉的过路人群。 “有很多人类都曾想过在梦中度过一生,不是指直到生命的最后还在梦里,而是指为期一晚的梦里自己完整度过了一生。”颂怀洛格手中出现了一把纯白的伞。“换成一瞬间也无所谓,只是用梦的解释更合理,他们坚信接近死亡能让自己获得最大限度的成长和觉悟,以及获得了第二次生命的他们该怎么过才能过得更好。” “因为更懂得珍惜,有了更多的经历,还有更完善的对世界和自己的认识。能得到那么多好处,于是也能笑着安排走进自己的死期。”纯白的伞与天色完美重合,将伞举向天空中换一个角度就不可能看到了。“犹言凭空多出一堆时间,说到底只是想白日做梦。” “人不能在梦中度过一生吗?就像你说的这样白日做梦。”我发现自己无法回避颂怀洛格的直视。 “当然可以,只不过他们都忘了。”颂怀洛格接话的速度像是提前知道我会问什么一样。“梦里感受到的情绪和体验有多细节消失得就有多快,这种遗忘既抓不住闭上眼睛也会溜走,更多时候他们是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忘了,也就是说到了没发生过的地步。就算他们度过了无数次一生,他们一次也记不住的话,就等同于没有了啊。”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我做过的梦如今仍然觉得很深刻。 “有的,我就是研究这个的嘛,不然我也不会跟你来你的梦中了。”颂怀洛格表明自己的目的。“我很感兴趣,时间在后面追你,而你却仍在梦中,主观时间客观时间分不清的你能在不同时间流速的这里待多久才能发觉自己无法自然醒呢?我等到了最后,因为不能再等了,我就来提醒你了。” “既然无法自然醒,我发觉了也没用吧?”青蛙雨伞下的雨渐渐减弱。 1 “有用啊,发觉了就会挣扎,如果没发觉的话连挣扎都不会的。我就是承担了闹铃的作用,除了提醒你之外可什么都没做,看现在的情况,虽然还没醒但能感觉得到离现实已经很接近了吧?”颂怀洛格用纯白的伞碰了一下有些透明了的青蛙雨伞。“如果没有我,你大概是要等到真的闹铃来叫你醒,虽然你可能觉得这也没什么,但最好不要尝试惊诧着从梦中醒来,不然平静下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世界都平静了。” “世界平静有什么不好吗?”我问颂怀洛格。 “不如做个社会调查?问一下世人对于世界平静有什么感觉。”颂怀洛格似乎在说我问错对象了。 “就算世界平静了,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样会阻碍你获得研究成果吗?”无论发生什么事,颂怀洛格的表情一直都是那副样子完全没有改变过,不知道它在想什么。“虽然不知道你研究的具体是什么,但我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也不太对?毕竟我突然知道自己被当成研究对象。不过我也没感觉到哪里不对,那我就如你所说再挣扎挣扎吧。” 颂怀洛格对此没有多余的表示,只是笑笑。 “要比闹铃早起才能叫自然醒,不过不用做心理准备了,因为你已经是浅梦状态随时都可能醒来, 对于现实的各种感触也有更清晰的认识了,所以梦里时间流速的感知也因此改变。” 我就像是在学校听老师讲课一样,就差坐在课桌上端正好姿势了。 “这么说吧?你在此之前在梦里待了一周,现实大概过去七个小时。在现在这里如果待上一周,大概只会过去七十分钟。”颂怀洛格打比方。 “如果我在这将近三天半还没醒来就会被闹铃袭击。”设了闹铃之后,我一般都会比闹铃早起,不设的话又会睡过头,不知道我的身体是怎么想的。 1 “如果没有意外状况的话。早一点晚一点我也说不定,毕竟不管怎样看的是你,为了我的研究顺利进展就拜托了。”颂怀洛格双手合十。 这里确实离现实很接近,如果不是手中的青蛙雨伞触感太过真实,我真的要以为自己是醒在了现实里的某个大街上。 比起说这里是与拍摄场地的假城市没有区别的真城市,更应该说这里完完全全就是我对现实世界的印象。就算背景再多么还原,城市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人”是模仿不出来的。他们终究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所以无法像那个时代的人们那样去生活。 与不同时代里的某人完全相同,不可能。即使他们做着相同的事,也不可能不同时代里人们做的事还是相同的,这样就不能说是不同时代了。就算真的很像,像到成为极少数的特例,不改变绝大多数不是特例的事实。 沉默,没有生机,仿佛回到了星球还没有生命的时候……不,那时说不定比这时嘈杂得多。 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但被逼着的成份明显更高一些。他们没有闲心放慢步伐去看赤红与金黄交相辉映的夕阳,只用余光来感应离他们太远的大自然。他们似乎明白这只是一场美丽的幻觉,所以不愿让折射和散射后的光线落在眼里。 人们太关注摄像机,很少意识到想要拍摄什么是由人眼看见之后才决定的。摄像机拍不出人眼所见的夕阳,人们留在记忆里的夕阳,到底是自己眼中的还是像片中的更多些呢? 人们看着,像片里只懂看着不懂回应的视线。太阳付出光线不需要代价,人们借助光线拥有视觉也不需要代价,人们却觉得像片里的光线与视线都需要太多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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