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1页)

    冷。

    不是风雪的冷，是浸透骨髓、凝固血Ye的冷。

    这里是“渊”的深处，终年不见天日，只有万年不化的寒冰和b冰更冷的杀气。

    一点烛火，在巨大的冰窟中摇曳，将扭曲的影子投在嶙峋的冰壁上，像蛰伏的鬼魅。

    烛火旁，站着一个黑衣少年。

    身形尚未完全长成，却已挺拔如松，又带着一种猎豹般的JiNg悍。

    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五官轮廓的银黑sE面具，只余下两个深邃的瞳孔。面具反S着幽冷的烛光，也隔绝了世间一切暖意。

    他叫“无面”，或者，他没有名字。名字在“渊”里是多余的累赘。

    他面前，是一具刚被抬进来的尸T。尸T同样裹在黑衣里，x口一个碗口大的血洞，边缘焦黑，仿佛被极炽热的指力贯穿。血已凝固成暗紫sE，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腥锈味。

    尸T是他的师傅，“影叟”。渊中最顶尖的刺客之一，也是唯一教会他如何在这地狱里活下去的人。

    脚步声，轻得像毒蛇滑过沙地，自身后响起。一个同样穿着黑衣、却没有任何标识的人影，幽灵般出现在烛光边缘。他的脸藏在兜帽的Y影里，声音g涩、平板，不带一丝活人的起伏：

    “‘影叟’失手。‘渊’的规矩，你知道。”

    无面的身T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像被无形的弓弦拉满。他盯着师傅x前那个狰狞的伤口，面具下的双眼，星辰般的光芒骤然收缩，又瞬间恢复成深不见底的寒潭。

    没有惊呼，没有悲恸，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气息紊乱。在这里，任何软弱都是致命的破绽。

    “任务？”无面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b他身处的冰窟更冷。

    “‘玄慈’。”Y影中的使者吐出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石子投入Si水。“少室山巅，少林方丈。七日之内，首级归匣。”

    少林方丈？玄慈？佛门魁首，武林泰斗？无面心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快得如同错觉。杀这样的人，必然搅动整个江湖。

    但“渊”的意志，便是天命。师傅的Si，便是未完成任务的代价。

    使者递过来一个狭长的黑sE木匣，正是“影叟”出任务时带走的那一个。匣子冰冷沉重，上面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无面没有接，他的目光掠过木匣，停留在使者隐于Y影的脸上。

    “如何失手？”他问。这不是好奇，是评估风险。顶尖如“影叟”，不该如此轻易折损。

    Y影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最终，那平板的声音再次响起：“目标……认出了他。”声音里似乎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临Si反噬，‘玄慈’的‘金刚禅指’……名不虚传。”

    认出了他？无面面具下的眉头微蹙。师傅在“渊”中多年，行踪诡秘，面目更是秘密中的秘密。少林方丈如何能认出他？这不合常理。

    使者似乎不愿多说，将木匣往前又递了半分：“‘影叟’的命，换你的机会。任务，必须完成。规矩，就是规矩。”

    无面终于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木匣，那残留的、属于师傅的微弱气息，像一根无形的针，刺入他早已冰封的心湖深处，荡开一圈几乎不存在的涟漪。

    他稳稳地接过了木匣，也接过了那沉甸甸的、染血的宿命。

    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将无面和他手中木匣的影子，在冰壁上拉扯得更加巨大、扭曲。冰窟深处，仿佛传来一声悠远而无声的叹息。

    使者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如同从未出现。

    无面独自站在冰窟中，守着师傅冰冷的尸T，还有那个装着“玄慈”Si亡宣告的木匣。面具隔绝了他的表情，只有那双星辰般的眼睛，透过眼孔，凝视着烛火深处跳跃的黑暗。

    渊影，已悄然将他笼罩。他握紧了木匣，指节泛白。

    “无面，接令。”冰冷的声音在Si寂的冰窟中回荡，最终消散于无边的寒意。

    冰冷的木匣紧贴着无面的掌心，寒意仿佛能透骨而入，与冰窟的冷融为一T。

    他没有再看师傅的尸T。在这里，Si亡是常态，哀悼是奢侈，更是愚蠢。

    他转身，走向冰窟深处一条更幽暗的甬道，那里是他的“巢x”——一个仅容转身、四壁皆为寒冰的凹洞。

    他将那狭长的黑匣放在冰台上，发出沉闷的轻响。烛光在冰壁上跳跃，映照着他银黑面具上毫无表情的轮廓。

    他打开木匣。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任务卷轴或目标画像，里面只有两样东西：

    一枚小巧的玄铁令牌。正面是扭曲如深渊的纹路，背面刻着一个古篆“令”字。这是“渊”的刺杀令信物，也是任务完成的凭证。

    另一个则是一片薄如蝉翼、边缘焦枯的hsE织物碎片。织物质地细腻，带着一GU极其微弱、几乎被血腥味掩盖的…...檀香。

    无面的手指拈起那片织物碎片。材质是上好的云锦，颜sE是佛门最常用的明h。他凑近面具的眼孔，仔细端详那焦枯的边缘——并非火焰灼烧，更像是被极其凝练、霸道炽热的内力瞬间穿透后留下的痕迹。

    金刚禅指？

    使者的话在耳边回响。

    少林方丈玄慈，以“金刚禅指”和“静禅心法”名动天下。师傅x口的致命伤，正是被这种指力所创。这片织物碎片，显然来自方丈的僧袍。

    但疑点，如同冰窟中的寒气，丝丝缕缕渗入无面的思绪：

    为何是碎片？任务目标是带回首级。这片碎片更像是激斗中无意撕扯或穿透后留下的，而非刻意取下的信物。

    “认出了他”…...方丈如何认出以隐秘着称的“影叟”？这绝非偶然。

    师傅与少林，与方丈之间必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那片云锦碎片和萦绕不散的檀香，像无声的嘲弄，指向一个巨大的秘密。

    影叟是“渊”中最顶尖的刺客，刺杀之道讲究一击即退，谋定后动。即使目标武功高强，以师傅的能耐，纵使不敌，也不该如此轻易被反杀至Si，还留下如此明显的身份线索。

    这更像是……一场事先张扬的遭遇，而非JiNg心策划的刺杀。

    “渊”的命令不容置疑，疑问却如附骨之疽。无面将玄铁令牌收入怀中贴身藏好，那片焦h的云锦碎片则被他用油纸小心包起，塞进夜行衣最隐秘的内袋。

    这两样东西，是任务，是线索，也是沉甸甸的疑云。

    他熄灭了烛火。冰窟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与Si寂，只有万年寒冰自身散发的微弱幽光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无面盘膝坐下，背靠冰壁，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黑sE雕塑。面具下的双眼闭上，呼x1变得绵长而微不可闻，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这片亘古的冰冷之中。

    他需要思考，更需要休息。刺杀少林方丈，无异于独闯龙潭虎x，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师傅的结局，便是前车之鉴。

    但“渊”的规矩，就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他没有选择。

    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无面的双眼猛地睁开，寒芒一闪而逝。

    他起身，动作轻捷如狸猫，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最后看了一眼师傅尸T所在的方向，那里只剩一片浓稠的黑暗。

    然后，他转身，沿着曲折冰冷的甬道，向着唯一透出微弱光亮的出口走去。

    无面拉紧了身上的黑sE劲装，冰冷的银黑面具在雪光映照下更显森然。他像一道融入风雪的影子，离开了这个培育他也禁锢他的冰冷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