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偏剧情） (第3/3页)

一罐啤酒：“怎么看着不高兴？”

    埃克接过来，起了瓶口闷了一口，摇了摇头：“没有的事。”他挠了挠后颈，苦笑地拍了拍身上敞亮的黑西装，“没干过这么干净的行当，有些不习惯。”

    “早该这么做了。”雷克斯这几天为了检验工作水平，也跟着跑调查过，“港口那边太多没事做的兽人，本来就能切出一个劳动力输入的口子。”

    “你是一个好人。”埃克忽然定定看着雷克斯，认真道，“我一直很抱歉有兽人对你做那样的事，你还……”

    雷克斯淡淡地打断他：“以偏概全是一种错误的思考方式，与其将遇到的分成兽人和人类，我更喜欢分成好人和坏人。”他碰了碰埃克的瓶口，“就跟你和泰特一样。”

    好人和坏人，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简单和纯粹的分界。

    埃克笑了几声，他有从口袋摸烟的动作，保镖到了快换班的时候，雷克斯刚要和他告别，埃克忽然说：“其实当初，我没想着带你回去。”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多一个人，多分一笔钱和一口饭，虽然我在那里很煎熬，但也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

    雷克斯转过头来，平静地注视着埃克，埃克在拳场里的形象向来是养着小meimei的老好人，会在起争执的时候打圆场的那种，但此刻的埃克不再带着笑，脸绷得很，黑虎的纹身从挽上去的袖子底下露出来，他沉默地注视着雷克斯，带着站在拳场上预备的压迫感：“是泰特坚持要这么做的，他才是那个实实在在的，还有良心在的家伙。”

    雷克斯颔首，他从没有在埃克身上抛注期待，因此也没有多失望，只是道：“埃克，有时候我觉得，你对自己反而是最不诚实的那个。”

    毕竟是从走私烟枪大麻的贫民区生存下来的人，雷克斯向来不会将对一个人的评估收束得太紧，他抿了口酒：“就像现在，你是想告诉我，只是将人分成好人和坏人是远远不够的。”

    埃克沉默地低头。

    “后来看见你的时候问了才知道，塔兰给了泰特一卷钱，给了你生计。”雷克斯说的时候看向前方被围在中央的塔兰，老龙不无得意地听手下把自己的功绩吹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偏偏昏君还要看他一眼，仿佛也要他违背良心地参与胡吹大赛，他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个笑容，“泰特给你的钱是没有拆封的吧，埃克，他把那笔钱全留给你了。”

    埃克发着愣，他猛然摸向口袋，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已经从那个魔窟里逃出来很久的老虎兽人看着自己的手愣神。

    雷克斯反将一军，拍了拍埃克的肩膀，走向人群去拥抱他那条幼稚的龙。

    也并非是一帆风顺的。

    雷克斯坐在谈判桌上，他看着对面的人，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本来肃着一张脸，见了他反倒有些别扭地别开眼睛。

    雷克斯心悬了一瞬，认出了这是某次坐在谈判桌对面的人，他被豹兽人抵在桌子上cao得面色扭曲的姿态，都被这个人尽收眼底。

    尽管不断地告诉自己无需畏缩，但雷克斯还是生怕从对面的眼神里看到一丝怜悯。

    所幸没有，那个人只是愣了一下，就和跟在身边的专家一块商讨对策，程序进行得很顺利。这本身也不是竞争位的生意，只是一些细节需要厘清，文件一张张翻着，雷克斯也逐渐进入状态，协商好了一些没有补足的细节。

    在会议结束后，雷克斯看着对面的人对自己点了点头，便跟着他走出去。

    方才针尖对麦芒的兴奋感褪去了，雷克斯紧张地捏了捏手指，这个算得上是目击者的人会说什么呢，他攥紧了手机，防备地绷起了肩膀，如果他出言不逊的话，从体型上看他只用一拳就能让他去医院悔过人生。

    又担心毁掉项目，雷克斯收住了冲动，他保持了一定距离，在到达走廊尽头时确认般看了一眼摄像头，停住了脚步：“有什么事吗？”

    前面的人应声停住，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人经过，看着已经紧绷到极点，拳头缩在袖口里呼之欲出的雷克斯道：“我很抱歉。”

    雷克斯怔了怔。

    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上次没有报警或者采取措施……我很抱歉，那个项目……对我们这种流水的企业很重要……上面有命令是不能黄……我很抱歉。”

    “我应该报警的，或者做些什么也好……”中年男人向他鞠躬，像是觉得无法表达歉意似的，将头压得很低，“我之前看到过你的专访，当时想的是这个年轻人很优秀，好好栽培，说不准能让刀锋在这里有超越性的成就。”

    “我一直在后悔，去教堂，去找你的下落，去附近转圈，一直都没法安心。”他似乎真的被一座山压住了，声音紧张得发颤。

    雷克斯倒有些手足无措了，他收到的第一声道歉，竟然不是来自加害者，而是一个路过的目击者。

    心里剩下的一点缠绕的阴暗荆棘，也被这一场野火烧灼殆尽，他站在一片空荡荡的荒野上，听着迎面而来的风声，等待着重新蓬勃而起的新芽。

    没关系的，他这样告诉眼前的人，这样告诉那个曾经在黑暗中无助地等待悲惨的明天，掰着手指头倒数着自己可能的死亡时间的雷克斯。

    在古魔那个临时住所，窗边缝隙里生长着三根细长的杂草，在兽人阴暗的牢笼，锁链铁锈的形状，这些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来自于无数个无法成眠的日夜。

    他要这样告诉那个摸爬滚打地活下来，小心翼翼捂着零星的希望火种，在泥沼中等待的雷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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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的，现在轻舟已过万重山。

    感谢你曾经这样的努力过，挣扎过。

    现在，抬头看星星吧。

    他走出大门，越过旷野的风带着新草和泥土的香气扑鼻而来，碎发被吹到耳后，他眼前骤然明亮，映着远处火红盛大的夕阳，整一片天空都在烧灼着野火，所有生物都在那片火中消亡殆尽，又在那片火中重新生长。

    而他深吸一口气，堂堂正正地提步向前。

    一个人倚在车旁边，抬手拍下远处的夕阳，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声铃响，雷克斯没去看，他在风里向着那双眼睛走去，直到脸从幻境中出水而来，直到轮廓变得逐渐清晰。所有的嘈杂都被他远远甩在身后，他快走着，他狂奔着，向着这梦境般的虚无狂奔，却被所有的实在稳稳接住。

    新的芽叶要挣破土壤，要将他们紧紧缠绕，要让他乘着风溺毙在这个怀抱里。

    他在无数个幻觉里听到过的声音彻底撕碎了他们之间那层若有似无的帷布，带着烈焰升空的炸响，让他又惊又骇，手足像被泡涨，浑身guntang斑斓。

    “辛苦了，我的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