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2/2页)


    “要这个吗？”李念伸手递了什么给祝宣，李念的脸色比祝宣的脸色还差，死灰一样的，凌乱的刘海丝垂在头上，黏成一片一片的像假发片。

    祝宣警惕地看着李念，像看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但李念有气无力的，李念一直都是一种游离的状态，学生间总有脑子龌龊的说想和李念做，要看看李念紧不紧，有一次李念听到了，却也不置可否无所谓。

    “谢谢。”祝予接过了李念手里的东西，一样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祝予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接过来就瘫软在祝宣怀里，瓷娃娃一样的脸没有一点血色。

    祝宣盯着祝予看，像要把他的脸看出个洞似的，祝予却眼睛都很难聚焦了，抓着祝宣的胳膊，还执着地小声说：“哥哥……哥哥没关系的……”

    李念转身就走，洗手的时候声音又大又刺耳，祝宣觉得他就是洗给自己听的，水溅在台子上哗哗作响，明明是温和的水，这时候就狂野得仿佛警钟一般，祝宣护着祝予回头去看，发现李念死死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背影，像在看仇人。

    但李念仇视的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李念把手洗完走了，祝予在祝宣怀里喃喃道：“李老师真是个奇怪的人……”

    “嗯……”祝宣动了动嘴唇，心里的不安越发尖锐，这时候祝予又说：“哥哥，你让我自己进去看看吧，我看完了出来跟你说。”

    祝宣注视着祝予手里的验孕棒，心口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一样，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把祝予放开了。

    “那……哥哥在这等你。”祝宣第一次显得有点茫然，以前都是祝宣安排然后祝予听从，现在反过来。

    祝予点头，下地刚开始还是低血糖，走了两步好一点，指甲嵌进手腕的rou里，祝予对自己说要坚强一点，现在哥哥像被什么打了一样凋落，祝予推开隔间的门进去，按照包装袋上的说明做一样的事情，真是奇怪，祝予来月经后就想有一天他可以怀哥哥的小孩，想到这件事就很开心，祝予什么都是哥哥的，人生也是哥哥的，但是哥哥不开心，哥哥不想他怀自己的小孩。

    哥哥为什么不想要他怀小孩，哥哥是不是特别不喜欢他特别讨厌他，还是哥哥跟他撒谎，哥哥和他zuoai只是因为他很乖在床上很乖，哥哥不爱他。

    祝予摇头，哥哥不会不爱他。哥哥不爱他也没关系，他也要爱哥哥，是他说过的哥哥我什么都是你的。

    胡思乱想的时候结果出来了，隔间的灯昏暗，祝予还是一下就看清了上面的两道杠，看清的瞬间祝予有点眩晕，站不直了一样，他倒在隔间的门板上，身体和木质门板碰撞发出剧烈的响声，外面的祝宣听到了，门板上响起拍门声，祝予听到祝宣喊他。

    “小予小予，快点开门，让哥哥进来。”祝宣特别着急，一点矜持都没有了，门板敲得咚咚响，敲破一样，“小予拜托，拜托拜托……”

    祝予恢复平衡了就扶着门站起来，他不想让祝宣着急，费力地打开门锁以后祝予走出来，祝宣蹲下来把他抱紧。

    “结果是什么？”祝宣哑着嗓子问道。

    祝予把验孕棒拿给祝宣看，很明显的两条杠，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祝宣也开始觉得眩晕，天花板在旋转，地板在旋转，两条杠的验孕棒也在旋转，祝宣把脸低下去了，嘴唇咬得死死的，嘴唇上的皮咬破了，露出下面嫣红的鲜血。

    “哥哥……”祝予被吓得不敢说话了，他看着失态的祝宣，忽然意识到有些事情也许没那么简单，“我可以把小孩……”

    “不可以。”祝宣矢口否认道，几乎是脱口而出，祝宣抬头看祝予，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我请假带你去流掉它就好了。”

    祝宣心里应该有其他声音再响，祝予看着祝宣的眼睛就能猜到，祝宣的眼瞳震颤着，那个声音还在响，但祝予猜不到那是什么声音，是让他把属于自己的小孩留住吗，还是什么别的……为什么祝宣的眼睛这么悲伤？

    “哥哥，我可以给你生小孩……”祝予执着地说。

    “我说了不可以。”祝宣的理性一瞬间都没有了，“我说不可以，祝予，这个孩子不可以留下！你现在要上学，要读书，要去考大学的，知道吗？”

    祝宣抱着祝予的肩膀摇，边摇边忍不住开始落泪了，祝予没怎么见过祝宣流泪，直觉事态严重，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哥哥，对不起。”祝予的气势小了弱了，一点都没有了，“可是是你跟我说的，你想要我是你的呀，我什么都是你的，我……”

    “别说了！”祝宣吼道，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向祝予吼。祝予被吓到了，浑身都在颤，两只眼睛看着祝宣眨了两下就盈了水似的，“别说了祝予，以后都不许这么说。”

    “哥哥不要我了吗？”祝予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击溃了，仿佛什么根植他心里深处的信仰被强行拔出似的，他茫然地透过一片水雾望出去，“哥哥不是说爱我吗？……”

    祝宣的喉结不停地在喉管里上下地动，全身的血液都到了大脑似的，祝宣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他搂着在他怀里抽泣的祝予，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多久，祝宣叹了口气，垂下眼眸道：“……对不起，小予。”

    “哥哥不该吼你。”祝宣站起来，先拿走了祝予手里的验孕棒放进自己的衣兜，再带着祝予去洗手，洗完了他拉着祝予出去，下课铃响了，学生从教室里鱼贯而出地来到走廊上，祝宣拉着祝予的手板着脸走，走了几步祝予听到有人叫他。

    “祝予！祝予！……”

    祝宣先停下来，祝予也跟着停下，有几个学生穿过他们，祝予看到是黎雨城。

    黎雨城开始没看清祝宣，现在看清了有些尴尬，他终究不是一无所知，眼睛在祝宣牵着祝予的手上停了片刻，才接着喘息道：“祝予，你怎么没来上课？”

    祝予低下头，祝宣先帮他回答：“身体不太舒服，怎么了？”

    “啊……”黎雨城一愣。

    “麻烦你帮他记一下作业了。”祝宣不容置喙地再次开口，说完便带着祝予走，黎雨城这次没再跟着了，看着祝宣拽着祝予走得飞快。

    回到办公室祝宣便背上祝予的书包，祝予一直站在旁边战战兢兢看着他哥紧绷的侧脸，祝宣把电脑都关掉了，祝予才上前一步按了一下祝宣的手腕。

    “哥哥还要上班的吧？”祝予低声说。

    祝宣这种把时间概念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的人是不会轻易改变计划的，可是现在的祝宣很着急，急到把书包的左背带背到了右肩膀上。

    “先带你去医院。我请假。”祝宣简短地说完便重新拉住祝予的手腕，但这次祝予甩开了他。

    祝宣愣了，就像那次祝mama一如往常一般骂他，而手机却忽然被抢走，从来软得像糯米一样甜的祝予站在他的身后。现在也是一样，祝予死死盯着他，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张皇失措和害怕怯弱。

    “那医院问起来怎么说呢？”祝予说，嘴唇在动但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有祝宣听得见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