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11页)

    第一节

    刚到这家医院任职时，正值缅栀花开的季节，围绕着医院外墙种植着一棵棵的缅栀树，r白sE的花瓣从中心晕染散出YAnh，整朵花悠悠地从树上落下时，拾起凑鼻近闻还能闻到那淡淡清幽的芬芳。有GU熟悉怀念的感觉，大学的校园里也种着几棵缅栀树，缅栀树的不远处长着一棵两层半楼高的凤凰树，凤凰花盛开的时候，在树荫下头抬一看那遮蔽半边天的YAn红，似撑起了一把巨大的红yAn伞。毕业季的时候，大家争相来到凤凰树前将热情的红衬托蓝天白云的sE调做背景，捕捉热情洋溢的青春毕业照，那时空气中飘着正是缅栀花的清芳。每当再次闻到花香，我总在心里轻声叹道：「啊！又过了一年了！」。

    仰头一看，亘古不变的蓝天白云，闻着淡淡传来的熟悉花香，想着花开花落的一年一年。

    不知不觉，大学毕业也快十年了呢。我这麽想。

    我填写着一张张表单，不时寻望着指标穿梭在医院的不同楼层，将健检报告、各式文件表单送至各科室。至感控室领取洗手时机、隔离衣穿戴的感染控制卫教光碟，感控护理师指着某一张文件上对我说：「你要在这个期限内回来考笔试和洗手示范，才算正式完成新人报到手续。」

    医院的各个诊间区都已有人在候诊，一转进复健大楼，走廊上规划的轮椅置放区也摆满了轮椅。电疗室仪器声此起彼落响起，走廊上有物理治疗师使用助行器、步态训练器带着患者行走。我转进了职能治疗室，恰好是治疗时间转换的时间点，各个居服员、看护、家属推着坐着病患的轮椅，在座位间及治疗室出入口「会车」。我穿越「车阵」找到组长。

    「你这麽快就跑完流程了啊！我们医院的动线有点复杂，有些楼层没有相通。」戴着细金属圆框眼镜，一头及肩的波浪卷发，看上去年约五十岁的组长亲切地说着。

    「其实我刚刚迷路了一小段路。」我在某些楼层间找不到出口，只好问了其他医疗人员。

    「那麽我等一下先带你去办公室，之後再来设定一些你的电脑相关资料，对了，你有带白袍吗？」

    「不好意思，我目前手边没有治疗袍可以带来。」我的上一份工作不需要穿白袍，之前工作的白袍上面绣着另一家医院的名称，我认为不适合在新的单位穿。

    「没关系，楼下办公室应该有其他同事留下的白袍，你先穿吧。」组长亲切地笑着。

    我们来到地下一楼的办公室，她带我来的一张办公桌前，交给我一大串的钥匙。

    「这里有办公桌、铁柜、办公室、治疗室.......这些地方的钥匙。要保管好喔，弄丢会很麻烦的。」

    我觉得挺新鲜的，以前的工作单位从没发给我钥匙过，我试着努力回想，但回想不起来跟保管钥匙相关的回忆。确实，这麽一大串钥匙得保管好，弄丢了可真麻烦，如果哪天要退休或离职，得一把一把全数交回才行，下一位同事会需要用的。

    「我们再回去治疗室用电脑设定你的一些帐号和密码吧，你之後上班都会用到的。还有，因为你不是大学刚毕业也已经有工作经验了，我今天开始让你接个案可以吧？」

    「可以的。」

    「好的，你如果有什麽想法或状况，都可以再跟我说。」组长笑咪咪的说。

    我们回到治疗室，人cHa0依然，两大张长排的治疗桌围满了患者。组长领我进了日常生活功能训练室，那里设置了洗手槽、流理台、烘碗机、衣柜。而办公用的两台电脑则在靠窗的桌面上，後来我听同事都叫这间为「小办公室」。

    「你先照资讯室给你的帐号和密码登入这个系统，从这边查看病患的病历和基本资料......。」组长开始示范。

    我写着笔记，纪录着各个页面如何登录、查询的路径。

    「对了，我们有些资料和课程放在H系统上，里面有评估表单、评估工具的教学课程，是要给实习生和PGY注1学员用的，不过你也可以去看，就当作复习。要设定你的帐号密码，这个等家翔回来再请他帮你用。」

    啊!这个人还在这里呀。突然想起约十年前在医院实习时听到的对话内容。

    「你有听过欧家翔吗？欧洲的欧，他在医院工作。」指导老师问另一位老师。

    「没有耶。怎麽了吗？」

    「他之前有发表一些职能治疗相关的东西......我有一次在研讨会上......。」实习指导老师们的谈话断断续续入了在一旁的我耳中。

    「欧洲的欧，好特别的姓氏。」我心想。

    不知道为什麽，居然回想起这段旁听到的对话。

    「十点半我排了一位个案给你，我带你去看他。」

    治疗室开放的时间是上午八点至十二点，上午已经过了一半了。

    「这位是刘伯伯、这位是他的媳妇。这位是林老师，以後由她来带伯伯复健。」组长简单将彼此介绍後，就离开了。

    伯伯看起来约七十岁，牙齿却很稀疏，整个人看起来偏瘦。左手肘至手指弯曲地摆在肚子前方。张力似乎不小，我心想。

    「伯伯您好，今天第一天看您，我会先再重新评估一下您的状况。」伯伯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伯伯几岁呢？」我转头问了站在身後的媳妇。

    「七十二而已。」

    「请问他生病多久呢？」我一边拉开伯伯的左手，评估着关节活动度和张力强度。

    「大概三个月，他本来还可以住院，但一直吵着要回家，我们就提前办出院来门诊复健。」

    「那之前住院有做复健吗？」

    「有啊，有骑过脚踏车什麽的，可是他不太想做。」我将伯伯的左手往上抬举，想看看肩关节的状况，但他露出痛苦的表情，皱了眉头用右手拉回他的左手。我m0了左肩关节，约有一指幅的脱肩。

    「他左手目前还没有什麽主动动作，张力有些强。你们有买肩部固定带吗？穿在肩膀这边，防止脱肩的。」

    「有啊，他不肯穿，我们也有买绑手的gaiter注2，他也都不想用。」

    「我是护理师。」带着金丝眼镜框的媳妇大概看出我有点惊讶她知道gaiter这个词。

    「伯伯以前的工作是什麽呢？」

    「我先生说他在我先生高中的时候就没在工作了，整天在家喝喝酒看电视。我结婚之後看我公公也是这个样子。」语气中露着一丝无奈。

    「之前是因为什麽原因没有继续工作呢？」疾病？受伤？我在思考这些可能X。

    「听我先生说我公公以前就常换工作，後来继承了一间房子租给别人有房租收入之後，就不工作了。每天就去买酒喝。」

    伯伯仍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我们也有跟他说过不复健状况会越来越差，但他就是这样无所谓听不进去。」

    「他之前每天喝的酒量多吗？酗酒吗？」会不会是酒JiNg成瘾中毒，也影响了认知功能呢？

    「我觉得不算酗酒，就一天一到两瓶罐装啤酒而已。他没有喝高粱那种烈酒。他每天喝啤酒看电视，等我婆婆煮饭给他，也很少出去走动。」

    「这样啊......。」

    「连门诊复健也是我们半推半就强迫他来的。」她坦言直说。

    「那你们今天怎麽来医院的呢？」

    「我先生开车载我们来的，我们在等身心障碍手册核发下来要排复康巴士。」

    「你的工作可以都休白天陪伯伯来复健？」

    「我现在请育婴假中，再两个月就要回去了。」

    伯伯始终都是一样无所谓的表情。